舒米恩在豐年祭找到情感


  目前,被台灣官方認定的台灣原住民族共有14個,而每個原住民族又因聚落位置不同,再分成數個到數十個的部落,如同希臘時期的城邦,所以每個部落都擁有自己的文化與過年習俗;而我屬於台東阿美族的都蘭部落,但在19歲以前,我從未參加過部落的過年,也就是俗稱的豐年祭,直到我下南部當兵後才改變我的想法。
 

 19歲,第一次回部落過年
 
  小時候,除了跟爺爺奶奶們說話時才說母語,大多數的時間,我跟你們一樣都是說國語;因為說國語和離開家鄉,對部落裡的人來說,似乎才稱得上有前途。
 
  直到我到南部當兵,赫然發現幾乎每個人都講台語,完全聽不懂台語的我,彷彿來到異國,刺激著我對家鄉語言的認同產生第一次的矛盾;某次機會,當兵部屬邀請我到他們家玩,印入眼簾的是一棟台灣在地的三合院落,紅色的磚牆,寬敞的曬穀場,「為什麼我們的部落想要拆掉傳統的茅草屋,蓋起一間間不是屬於都蘭部落住屋的水泥房呢?」這個想法剎時飛進我的腦海
 
  接著我看到村莊裡跳著八家將的孩子,聽著他敘說村裡的每個小孩都是這樣被訓練到大,我突然了解什麼是認同家鄉的文化與生活,從那一刻開始,我才真正覺得,自己應該去體會自己部落的文化與生活到底是什麼。
 
阿美族的階級意識
 
  阿美族雖為母系社會,家中的掌權者為女性,但保衛部落與戰鬥者仍為男性,故都蘭部落的男性是以年齡分階級(kapot)且階級意識強烈,每位部落男子從16~17歲開始就會被編入階級中,五年編一次,每個階級名稱則是長老以這五年來值得紀念的事來命名;每一階級都有他們該負責的工作範疇,而同一階級的男子將一起學習、生活和工作,遇有獎勵或處罰也是以一個階級為單位。
 
  像我現在是隸屬於第二個最長的年輕人階級,稱為『拉千禧』,負責類似國防的工作,即守衛部落,為部落爭戰的工作,我們這一梯共有30個人,雖然現在每個兄弟都在不同地方工作,只有在豐年祭期間才能碰到面,但我們的感情依舊很好,尤其對我來說,一路辛苦走來的音樂路,有他們的支持是我很大的動力。
 
豐年祭是體力與耐力的考驗
 
  以前都蘭的過年日期是需要看潮汐來定,但今日,都蘭部落的過年明定訂於715日,為期45天。
 
  過年的首日,從早上的海邊祭神儀式開始。早上天還沒亮,男性就必須全部到場,只有少數的巫師作為女性代表,直到日出後,儀式才正式開始,現場沒有舞蹈,只有耆老引唱,我們跟著唱,到了大約9點左右,我們才離開海邊往豐年祭會場邁進。
 
  當男子進豐年祭會場後,就是舞蹈祭典的開始。從最年幼的階級開始跳,同一階級圍成一圈,然後一圈圈的往外擴,直到婦女團的加入為止;下午則是娛樂長輩的比賽,比賽內容分為傳統的清唱和傳統舞蹈;現代項目則有卡拉OK和現代舞比賽,由長者做評審,但主要意義是為了娛樂長輩。
 
  第二天,對都蘭男子來說是極為考驗兼測試的一天。從早上78點開始進場跳舞,直到有女性代表者進場為止,但通常那已經是下午45點了!可是說實話,跳一天的舞實在很累人,所以每回從一開始跳舞,我們就在引頸期盼女性代表團快快到來….
 
  除了一整天跳舞的體力考驗,第二天最讓人緊張的就是長者對部落裡做好事或壞事者的賞罰。當所有男性邊揮汗邊跳舞時,會突然出現數個人把長老指定的對象架進房間裡,這個房間裡發生什麼事,只有當事人和現場的人才會知道,而且對話內容都是由唱答的方式來溝通,為什麼我知道呢?因為有一年,我也曾經突然被架進這個神秘的小房間。
 
  當下被架走時,你會非常惶恐不安,因為不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麼事。所幸,我是屬於被獎賞的人,當長者以歌唱方式嘉勉後,緊接著,在我面前就出一大瓶,裝有約一公升的小米酒,由於這是長輩賜的酒,即便酒量不行,硬著頭皮也一定要喝完;幸好身旁有長者幫了我一把,用毛巾墊在我的下巴領口處,一邊暗示要我大口喝,也要大口漏酒;另一邊再以吟唱方式請長輩高抬貴手,否則這個年輕人就要喝醉了!但即便已經有少喝點,但那整個下午我都呈現昏沉狀、不清醒地跟著音樂與身邊的人起舞。
 
  當表現好的人都要被灌醉了!那表現不好的人呢?處罰是什麼?雖然現在多是賞好,不賞罰,但據說以前是表現不好的人被帶進屋內外,他的父母親也會隨側在屋內的一旁聆聽,結束後,做不好的人會被丟到爛泥裡,然後再繼續頂著全身爛泥回到祭典場跳舞。
 
  到了第三天早上,部落的男性將再度來到海邊祭祀,向海神表示豐年祭即將結束。接著就是男子下海訓練膽識的時間,採學長學弟的訓練制,有游泳、撒網、補海膽等各項海邊活動。
 
  第四天到第五天就是最後的兩大活動,一個是巴歌浪儀式,就是到海邊泡水淨身,意味著過年即將結束,準備回歸原本的生活;另一個是Malafi活動,就是每個階級的男子與一名指派長老吃飯,聚餐期間,長老會對年輕男子訓勉,所以每次我們都會在心裡默默期盼,能指派到一名話比較少、較不嚴肅的長者前來。
 
漢人的過年是阿美族的宗親會
 
  當平地人過農曆年時,我們除了初一上教堂做禮拜外,就是參加『巴比信』。所謂的『巴比信』,即族裡的宗親會,每23年舉辦一次,舉辦的時間是在大年初一到初三期間;今年,我父親這裡的宗親也會舉辦,人數大概400多人,開桌起來差不多一個學校的操場大,但這還不是人數最多的,我外公之前舉辦的『巴比信』人數高達800多人,開了80多桌才擠得下所有人。
 
  而近年來的初一晚上,我們年輕人階級也開始舉辦起晚會,主要還是為了娛樂長者;其次才是透過演戲、唱歌或舞蹈等不同的表演方式,告訴長者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項,譬如不要亂賣地等;但無論是都蘭的豐年祭或『巴比信』,尊敬長者與凝聚部落的向心力,都是我們想要傳承下去的重要信念,而這就是都蘭的文化與生活。
 
舒米恩.魯碧
阿美族名:Suming Rupi(具能量的人)
漢名:姜聖民
出生地:台東縣東河鄉都蘭村
出生:1978717日(每年都在豐年祭期間渡過)
擅長傳統技法:藤編、竹編、刺繡、游泳
現任:
l   詞曲暨音樂創作人
l   演員(第45屆金馬獎最佳新人、)
l   圖騰樂團主唱及吉他手(2005年台北貢寮國際海洋音樂祭大賽–首獎海洋大賞、入圍第18屆金曲獎最佳樂團、入圍第21屆金曲獎最佳樂團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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